老沈说:“养鸡是一种修行。”
老沈其实并不老,只是他做什么事都“快”不起来的性格,大家都喜欢这样称呼他。八年前,老沈开始迷上了养鸡,养着养着就养出了些道理来。他讲“鸡与土地的关系”“鸡与人的关系”“人与土地的关系”“人与人的关系”,讲着讲着,眼睛就湿润了,有一次,他连续跟小伙伴讲了七个。
老沈之前的生活与鸡并无半点交集:北京大学(分数线,专业设置)经济学专业毕业,在广州创办了华南地区的水泥添加剂供应企业,本已是财务自由身。但“养鸡不赚钱,还赔了一堆白头发,掉了无数坑”。他为什么养鸡?一直是个谜。老沈说,他现在的心愿是保护好中华原种土鸡,虽然有很多机构在做这件事,但他希望能发挥自己的力量。
养了八年鸡,老沈晒得越发黑了,戴上一顶草帽,已经有了农民的模样。不过,只要他站在那里露齿一笑,慢条斯理地讲起品鸡的“章法”,幽默地“附带”一些宇宙哲学,又像是刚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教员。
次养鸡“入了坑”
老沈决定养鸡,不能不说没有一丝冲动的成分。2007年,他的孩子出生了,老沈想给孩子一些“高品质的食物”。当时市面上一家养土猪企业的成功,给了他很大的启发,“既然养猪已经有了人,我来养鸡试试?”念头一闪,老沈就这样决定了。
虽然决定做得很快,但“还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探索”,2011年,老沈开始付诸行动。因为完全不懂行,老沈决定先去找行家取经。他找到一家院校,“想了解行业的基本情况”。经人介绍,老沈很快找到了一家养鸡企业,想跟这家企业合作。那时候,他“满满的自负,觉得养鸡很简单”,加上之前有过多年的销售经验,也是一名成功的创业者,“觉得市场也不是问题”。
“没想到坑太大了”,几年养鸡下来,老沈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太“狂妄”:“育种本身都是只花钱不赚钱的事,而且从核心群到祖代、父母代都是不挣钱的,直到商品代才能卖钱”。
老沈不仅没提前“学习”好鸡的养殖环节,对本来自信的销售环节,他也犯了外行的“错误”。当时,他跑到一些酒楼去推销,这些酒楼也答应尝试他的鸡。不过,问题又来了:这些酒楼只是拿来试用,所需的数量不多,鸡都是一批批出栏,多余的鸡没有销售渠道,就全部积压了。合作注定“失败”,老沈交了一笔不小的“学费”,仍没找到合适的路
“我对的认知太肤浅。”老沈开始反省自己,“这是一个长周期、高风险的行业。”直到现在,跟老沈合作的这家企业也还没实现盈利,“我们都在继续探索高品质鸡的标准,都是满怀想着把这件事做好,都是心中有情怀的”,不过仍没找到一条合适的路。
家人们开始来轮番劝他放弃养鸡,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。不过,老沈很“固执”,“我就是不回,为此家里人都要跟我决裂了”。然而,老沈的坚持并没有感动老天爷,2013年的那场禽流感又把他拉向更大的“坑”。“那次非常惨,鸡卖不出去,大量的养鸡小企业都倒闭了”,老沈的企业也在做后的挣扎,“一方面鸡进不了市场,另一方面,整个销售团队要养活”。
谁都认为老沈这时候该“收手”了,老沈想的却是,等到禽流感过后,市场会升温的。于是,他决定逆势扩充销售团队。当时,老沈带着队伍一家家跑菜市场,找卖鸡的档口合作。本来已经在广州的菜市场全面铺开,不过禽流感后,菜市场全部改卖冰鲜鸡,老沈好不容易培养的一支销售团队不得不解散。
经过几番折腾,老沈前后已投入了三四百万元,却没见到成效。身边也有人笑话他傻,“随便做的什么都比养鸡强”。
“就是不想放弃。”老沈想起自己十多年前刚来广州时,住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同伴说的一句话,“世界上可怕的事情是:当你老了生命要终结的时候,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做”。
2014年,经过了一个“寒冬”后,养鸡行业迎来了一个春天。“鸡供不应求,价格上涨,经过‘寒冬’存活下来的养鸡企业,迎来了一个新的发展机遇”,老沈决定调整布局,他开始改变之前养鸡和卖鸡的方式。
老沈挨家挨户到养殖户家中,和他们一起养鸡。“用心就能把事做好。天才亮,我就已开始给鸡备食。等它吃完,再领着鸡上山活动筋骨,与大地亲近。”卖鸡,他只保留了主要在熟人之间,或者通过网络销售。
养鸡养出哲学
“后来,我从人和鸡的关系上去思考问题。”老沈的话很玄乎,他说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养鸡,得从源头上系统地来说,“早期,人和鸡的关系是一体化,养鸡不是为了吃肉,而是为了生蛋,只有家里遇到大喜事,或者至亲到来,才会去吃一只不怎么生蛋的老母鸡。那个时候,鸡和天、地、人是连接在一起的;到了工业化养殖时代,鸡和天地人开始出现割裂;再后来,养鸡人和吃鸡人是分离的。养的人不吃,吃的人不养,这就是食品问题层出不穷的根源。”
老沈说,时代发展到今天,有些城里人会托付农村的亲戚帮忙养几只鸡,“这些城里人和农村的亲戚一起成了新的生产者,城里人也参与到了养鸡的生产中来。那么,吃鸡人和养鸡人又开始联系起来”。
老沈眉梢一扬:“这样是不是又回到初的鸡和天地人一体的状态?”
但是,大多数城里人找不到农村亲戚帮他家养鸡。找老沈买鸡的是他的亲友和老同学们,“他们觉得老沈不会为了几只鸡骗钱”。老沈终于想明白了:“我只是城里这群人的‘农村二舅’‘农村表哥’,我只是替城里这群人养鸡的。”
老沈觉得,“应该尽量将城市的街坊引导到乡村,引导到农户家中,他们可以建立联系,有时间可以在农户家找一间干净的房住上一晚,这些养鸡的农户家的孩子也可以来到城里,像走亲戚串门一样,这样就达到养鸡人和吃鸡人的合二为一。”
老沈说,或许自己是想通过养鸡来实现自己的社会理想。
新的梦想:保护中华原种土鸡
21年前,老沈是带着理想和追求来到广州的。那时,他辞去了襄阳老家安稳又体面的工作,租在冼村只放得下一个床垫的民宅,“从这里开始努力奋斗”。在广州做了几年的销售工作。2004年老沈在IT行业遇到一次发展机会,有机会成为一家国际IT企业的市场销售负责人,当时还有一个创业的机会摆在他眼前——做环保型建材的创业机会。其实,这正好符合当年建筑业大发展的时代机遇。一开始,老沈还瞧不上这个创业项目,“后来反向一想,聪明人都往IT行业里挤,竞争太激烈。水泥添加剂行业显得不那么光鲜,但相对冷门,也许我可以有所为”。2005年,老沈次正式创业。结果证明,这一次他成功了,“一开始也很痛苦,后来慢慢做到广东、华南,现在也是全国”。不过,现在老沈谦虚地分析,“成功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市场形势好”。
现在老沈的生活早已远离了他的水泥添加剂行业,他也有了新的梦想:更好地保护中华原种土鸡。说起原种土鸡的种类和发展,老沈如数家珍,“那些40~90天就出栏的仿土鸡,已经失去了原种土鸡的味道”。
老沈看来,除了研究机构保留的原种鸡之外,也应在乡野中找到一些原种鸡进行保护。“我们现在有一些偏远地区,因为交通不便,保存了不少原种鸡,但随着交通的发展,越来越多的‘天然保护屏障’被拆除了”。
“味道实际上形成了家庭的味蕾记忆,中国人不擅长表达爱,我们常常通过食物来传承,比如外婆和妈妈做的鸡汤就不一样。”说着说着,老沈的记忆回到候,“如果都被没有味道的洋鸡和仿土鸡代替了,那么就失去了一个爱的传承和纽带。”
老沈说:“希望每一个吃鸡的街坊,都能吃出幸福的微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