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都有一体两面,我们往往都被主观意识牵着走,殊不知自己眼前看到的并不真实。
新北市有一间很大的庙宇。在当地居民口中,那个庙宇对流浪毛孩很不友善,甚至在多年前有一批孩子死于毒害,据传是庙宇夜班警卫干的好事。
早早当地居民就跟我通报过,但因为当时上固定班没有时间去了解。直到有一天居民通报我,在前一天晚上,亲眼看见那间庙宇的警卫,将毛孩子压倒在地。通报人远远看着孩子不断哀嚎尖叫哭喊,整个心碎不已,周遭其他毛孩看起来也个个营养不良、遍体鳞伤。
当时我整个超气愤,一向习惯一个人处理动保案件、单打独斗的我,火大到了顶点。顾不得警卫身上一定配有防御性武器,带了枝球棒放车上,等待晚上前去了解。
到了现场,我开始做喂食的动作,等待警卫的前来。我心想只要有什么不对劲,二话不说就动手。直到凌晨三点,我在车上都快睡着,整群毛孩也在庙口睡得香甜时,警卫出现了……。手上还带了一支镇暴手电筒,以及一袋不明物品。
当时我猜想…… !不会是要毒狗吧!马上下车直接往他的方向走去。那个警卫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,见我往他走来,他愣住了……。
开头我就很不客气的说先生你要干嘛?我接到通报说这边有人虐狗!只见警卫打开袋子,里面有些看起来要坏要坏的鸡肉,声音带点颤抖的说我要来喂狗……。当下我有点吃惊 ,但也试着平抚自己的火气,试着冷静了解。
警卫说道,这些孩子是前两年庙宇扩建时工人留下来的。当时引起附近居民很大的反弹,不时要求庙方要处理掉这些孩子。庙方不处理,居民扬言要自己动手。在某一天的晚上,夜班警卫按照往常的巡逻着,突然听到整群十几只孩子惊恐的吼叫声。
警卫寻着声音到了现场。看到十几只孩子中,有约莫六到八只带头的孩子,躺在地上口吐白沫,旁边还有绿色的鸡肉,不到十分钟的时间,孩子走了。夜班两个警卫,流下不舍的眼泪,把毒物丢掉。扛着死去的孩子,边哭边埋……。
我提到昨晚是不是他压着其中一个孩子,不知道在做什么,而那孩子惊声尖叫的。此时,他叫了一声白目,一时之间我还没会过意,还以为他在骂我,接着就看到一只花白黄色的米克斯,一跛一跛的跳过来,脚上有一大块紫色药水的痕迹。
警卫说道,这些孩子常常因为护食、抢地盘、争地位,打架打到自己伤痕累累。白目的脚昨天因为打架,流了好多的血。两个不小的咬痕。他看了心疼,又没钱带它去看医生,就拿了紫药水、面速利达姆等药品,硬要帮它上药。白目抵抗,还咬伤了警卫,他还现出手上被咬的伤痕给我看……。
此时的我很惭愧……。
后来,我问道怎么这些孩子看起来那么瘦弱?你有天天喂它们吗?警卫告诉我,他每天在庙宇上班十二小时、一个月三万二的薪水。除了要缴房租,还要照顾中风老伴的日常起居,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困苦,他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帮助这些孩子。只有每天要出门时,去他家巷口卖咸水鸡的摊子,跟老板要些隔夜卖不完要丢掉的馊水,从里头捡出一些还有肉的食材,来给这些孩子吃。
所以那一袋鸡肉看起来并不美味,他承认。但这是他唯一可以给予这些孩子的。
故事说到这,你是否跟我一样感到鼻酸又惭愧呢?事情都有一体两面,我们往往都被主观意识牵着鼻子走,殊不知自己眼前看到的并不真实。
还记得那天我要离开时,我跟警卫的最后一句话:大哥谢谢你照顾这些孩子。警卫笑笑的说:它们天天都陪我上班,其实是它们照顾我才对。
现在夜班警卫跟我超好,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一大包饲料过去,三不五时还会送上新鲜的鸡肉加菜。孩子也都结扎得差不多了(还剩几只不亲人的调皮公狗),只要孩子出了什么状况,警卫大哥就会很紧张的打电话请我帮忙。
你觉得这是不是个完美结局?经过这一次的案件处理,我学会了更多的东西。所以,当我每每听到、看到不当饲养或虐狗案的发生,我的处理方式即有更大的不同。与各位分享这一段让我难忘的故事。
现在这些孩子依旧在原地生活,我与夜班警卫也持续在联络。饲料部分,也是我固定会送过去,当地的居民都习惯它们的存在,偶尔也会遇到善心民众在喂食。这个故事,不单单是一个有关流浪动物的故事那么简单。而是告诉我们,事情总有一体两面。有时就算是你亲眼所见也并不一定真实,所以面对更多人生的遭遇时,因为这篇故事,我有了不同的思维。
作者张敬伟,人称动物救援界的伍佰老师,双手刺青、吃槟榔抽烟、头发长过肩、戴着墨镜、讲话可以句句脏字,一个走在路上随时会被警察盘查证件的人。但有将近1500个日子,伍佰老师总是为了被弃养、受虐待的毛孩,在白天甚至黑夜里奔走,每一次的行动都令他愤恨不平、心绪纠葛,最后,他将过往的救援故事化成书籍,企图让更多的人知道生命是什么,也才有《犬魂》这本书的诞生。